沈相的长子和次子都随了他的性子,刚正不阿,端方严肃。与他们相比,沈晗霜的父亲当年执意要辞官随她的母亲去经商便算是格外特立独行了。
到沈晗霜这一辈时,他们的大哥沈居安也很是沉稳端肃。但沈居闲就显得不那么成熟稳重了。
用沈晗霜的话说,沈居闲心眼多,一句话要拐七八个弯,即便在外是言行得当,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的朝廷重臣,但回家了也还是时不时就会原形毕露,变得不那么正经。
只是无论他们各自的性情如何,面对沈晗霜时,他们都会不自觉多出无尽的温柔与耐心,脸上也总是带着笑的。
从小到大,沈晗霜有任何念头时,哪怕再稀奇古怪或天马行空,他们都总是会无条件配合她,支持她,尽全力去达成她的愿望。
只是儿时的沈晗霜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会是怎么才能永远留住她喜欢的彩色蝴蝶和漂亮花朵,怎么才会有吃不完的美味点心和玩不腻的新奇玩意儿,但如今……
如今的沈晗霜想同一个明显对她有所企图的男子重新好好相处,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偏偏那个男子曾经让她失望过,如今图谋的还是沈晗霜的珍贵情意。
可沈晗霜知道,沈居闲也知道,其实无论如何,家里人最终都会支持沈晗霜的选择和决定,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所以这会儿见自己应是已经打断了他们心底方才积累起来的复杂情绪,沈居闲才试着提醒道:“晗霜还不知道方才有别的人听见了她同我说的话。”
“我们是别的人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居安忽然沉声道。
沈居闲明智地没有接话。
“我们都只会当什么都没听见。”沈相叹了一口气,发了话。
沈晗霜没有主动提及,自然有她的考量。他们都会配合。
他们原本也并非有意来偷听沈晗霜和沈居闲说话。只是见沈晗霜送江既白出府后久久未归,他们有些不放心,才打算出来看一看。
动身前他们还曾想着,沈晗霜最远也不过就在沈府门前,自己会不会是小题大做了。
结果竟然误打误撞得知了太子曾经翻墙去见沈晗霜的事,还听见沈晗霜认真地说了她对他们之间这段关系的看法。
沈相看着面色各异的几个晚辈,叮嘱道:“好了,今晚听见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都不许干涉晗霜的决定。”
“她的人生不会,也不该只有家人。”
其他人自然都答应下来。
“但是,”沈相看了沈居闲一眼,不急不缓道,“若也有人翻墙进了沈家,我只找你。”
沈居闲不知想起了些什么记忆,下意识心神一紧。
于是翌日清晨,沈晗霜刚走出明溪院,便看见外面围着站了不少护卫。
几乎五步一人,还都佩着刀,将明溪院围得严严实实的。
沈晗霜和春叶对视了一眼,春叶便去问了其中一人:“你们怎么都守在这里?”
那人神情严肃地回道:“府里可能会有些扰人清静的蝉或别的飞虫,少爷命我们仔细守着,别让它们飞进院子搅扰姑娘。”
沈晗霜:……
这会儿都入冬了,怎么可能还有蝉?况且什么飞虫需要安排这么多护卫守着?
虽然护卫没说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但沈晗霜知道,这肯定是沈居闲做的好事。
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沈晗霜几乎以为是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要闯明溪院了,沈居闲竟然好意思拿什么飞虫做借口?他还不如说是大哥刑部那边丢了重犯。
沈居闲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明显是想让沈晗霜知道——他就是在防着沈晗霜会包庇祝隐洲。
沈晗霜无言以对。
但她今日要出门一趟,只能先放着不管。
而甫一走出府门,沈晗霜便看见祝隐洲正等在外面。
他的双手上还各提着一串漂亮的风铃。
上面仍然有枫叶,但这回不只是用枫叶刻了蝴蝶的模样,还有或圆或缺的月亮和盛开的花朵。
“你怎么不拿盒子装着?”沈晗霜朝祝隐洲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祝隐洲就这么拎着风铃站在沈府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沈晗霜还看见有人分明已经走过去了,又倒回来重新瞧了瞧祝隐洲手里拎着的东西。
而祝隐洲像是丝毫未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在沈府外。
祝隐洲也的确只看得见沈晗霜,他温声道:“这样拎着,丝线不会打结。”
沈晗霜垂眸去看他新做的风铃时,祝隐洲解释道:“这回我用了更韧的丝线,不会再容易被人弄坏了。”
“你连夜做的?”沈晗霜轻声问他。
昨日她被家人接回沈府后,祝隐洲便进了宫。算一算时辰,沈晗霜送走江既白后看见他时,祝隐洲应刚从宫里出来。他也只有夜里回去后才有空做这些了。
祝隐洲不答反问:“喜欢吗?应该比上次的做得更好一些。”
沈晗霜原本正欲说“喜欢”,听见祝隐洲后面那句话,又转而抬眸瞪了他一眼,强调道:“上次的我也很喜欢,不许在背后说它不好。”
祝隐洲顿了顿,心里软成一片。
他明白,沈晗霜是在同他表达她的想法——她会珍惜他送与她的礼物。即便只是风铃而已。
他朝她靠近时,她也愿意给他回应。
“好,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