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辞没有睁眼,他怕开口时忍不住喷出的血水,会吓到面前的人。
好在清妩确认了他的生命体征后,也没有多逗留,抱着剑缩在洞口的一个暗角稍作调整。
信号弹里面的火药点不燃这么粗的树干,她要恢复一点力气,才有劲去劈开那些大根大根的干柴。
这两个时辰太过疲累,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她的呼吸声就慢慢均匀。
裴慕辞睁开眼,看见女孩脑袋卡在一个将将好的缝隙里,上半身坐的笔直,抱着剑守在门口。
外面没有追兵的动静,但两个人却因为他的身体被困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
月光愈发凄厉惨淡,清妩分明就在门口,那苍白的光线努力地爬啊爬,却始终照不到她身上,缩成一团的黑影显得格外孤寂
方才滚下斜坡时,她曾说两人是一类人。
裴慕辞暗暗琢磨,怎么会是一类人呢?
在父皇宠爱下无忧无虑长大的一国公主,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不待他深入思考,后脑勺猛地剧痛,如同被谁从后面拍了一块板砖,取出脑浆架在火上烤一样钻心刺骨。
这般折磨让他疲惫不堪,眼前一阵一阵地晕眩。
呼吸在此刻都是带来痛苦的累赘,感官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驱之不去的毒素像是一阵摸不透风的沙尘暴,裹着令人窒息的溺水感,把他吞没。
石壁上的雾气凝结成珠,攀着光滑的壁顶往下落。
时间也在声声“滴答”中缓慢流逝。
——
清妩睁开眼,绷直指尖伸了个懒腰,让全身的筋骨慢慢舒张。
“好痛。”她拿掌心托着脖子,作了个苦脸,后悔刚才把脑袋卡在石壁缝里睡觉,现在脊椎就跟错位了似的,轻轻动一下都是伤筋动骨的疼。
清妩摊在原地,弧度极小地活动几下四肢,开始想办法处理粗壮的枯干。
她确实还没有亲自动手劈过树干。
琢磨来琢磨去,她双手握着剑柄,开始对着树心砍。
她再在那磨磨唧唧的,里面躺着的那位别给冻死了。
总之小块小块的能烧就行了吧。
清妩捡了一截尖头的枝丫,蹲在地上把信号弹里面的火药掏出来。
反正她明天早上都还不回去的话,含月自然会告诉父皇来寻她。
两块火石在撞击下迸出零星的火光,立马又熄灭了。
清妩两只手突然就开始抖起来,许多突发的意外情况开始在脑海里轮播。
若是筒里的棉线受潮了引不燃火,又或是这点微不足道的火苗钻不透这样浑圆的树枝,该怎么办?
没来由的恐慌就宛如黑暗侵蚀这些火星一般,爬上肩头将她笼罩。
清妩深呼吸几口,平移了几步,用后背挡住洞口吹来的阴风,取下外袍上的束带,折了几下放在地面上,再用缠成圈的棉线把束带捆起来。
火石擦出的火花迅速攀上绸质的束带,清妩不敢怠慢,立马扔了些外层刨下来的干燥树皮,双手拢在一起替它挡风。
“总算好了。”清妩心一点点落回肚子里。
由于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她不敢让火烧的太旺,便拿着几根削好的粗枝架在最上面,守在原地等它们慢慢冒起白烟。
等这几枝点燃之后,清妩站起来彻底活泛几下筋骨,顺着火苗点起的光亮,看见裴慕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连位置都没有移一下。
清妩连忙进去挨着他。
甫一接近,他身上传出的凉气冻的她一颤。
那股冷意并不是转瞬即逝,而是持久地围在他身周。
好似腊月天走在及膝高的雪地里,冰化成水,不断将热量抽离。
清妩想起裴慕辞在洞底躺的时间比她还久的多,也不知道四肢得僵成什么样子。
于是她拉起他的手臂,架着他稍微换了个离火堆近一点的地方。
就这片刻时间,清妩感觉肩上的衣料都被裴慕辞身上的寒气冻硬了,像是被扔进了冬日结冰的湖里,又被捞起来那样寒碜。
实在是太冷了……
她控制不住地想发抖。
而裴慕辞像是在睡,眼皮轻飘飘的搭着,宛若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温度的。
清妩想让他好过些,用剑把火堆挑的离他再近一点。
以现在的情况,短时间内应该是离不开这地方了。
她在洞口踱步半天,确定附近没有什么凶兽,不过还是放心不下,寻了些长满刺的灌木枝,伙着隐匿行踪的乱丛一起堆在洞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