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桢没有怀疑地微微颔首,表示了然。
走了几步后,她听到沈聿白道:“前边是门槛,要抬脚。”
“嗯。”秦桢点点头,听到耳侧传来‘抬脚’时,抬起脚跨过门槛。
霎时间,徐徐吹来的风掠过她的身前,吹荡起了她垂落身后的发梢,闻着空气间弥漫水气的微风,就好似一切的繁杂思绪都随着清风拂走,思绪中只剩下微风拂过的气息。
这时候,耳畔传来高低起伏叹息声,紧接着就是略显上了年纪的嗓音响起,不过秦桢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够听出两人言语间的无奈和着急。
老翁抬起手指指着沈聿白手臂上裂开的伤口,无奈地叹息,明知他听不懂还是忍不住数落他不爱惜身体。
沈聿白虽然听不懂老翁的话,不过大抵能够猜出他在说些什么,侧眸撇了眼伤口,无声地摇了摇头,略显艰难地抬起受伤的手臂比了个嘘的手势,与此同时眸光掠了眼身旁的秦桢。
见状,老翁看出他不想被小姑娘察觉到的心思,和自家老伴儿对视了眼。
老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年轻男子的心思都已经写在了眼眸之中,不过他手中的伤口也是拖不得的,她作势抬起手用手背抵了抵额间,示意他有额间发热的状况。
听到一深一浅的两道叹息声,秦桢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许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叹息声无限地放大于耳边,不知为何,心中逐渐染上了些许焦急的色彩。
鼻尖再次闻到那股略显奇怪的气息时,她愣了下,抛去繁杂的思绪仔细闻着,她不知道的是,身旁的沈聿白清晰地瞧见她鼻尖微微抖动寻着气味的模样。
闻不出是什么气味,秦桢眉梢微微皱起,这时候,一滴黏腻的水珠倏然落在手背上,不等反应过来是什么,又是一滴,指腹擦拭过黏腻水珠放置鼻尖闻了下,顷刻之间,她骤然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根本不是什么水珠,而是血滴!
沈聿白受伤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皱起的眉眼愈发地皱紧,嗓音中夹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顿了顿,也不管沈聿白的回答,手心摸索须臾抵上他的手臂,刹那间,她听到了一道吸气声,覆着手臂的掌心被黏腻的水光浸湿,吓得她猛地抽回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也不休息就陪我出来,我不走了也不看了,你赶紧回去躺着处理伤口……”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紧绷的嗓音逐渐哽咽了起来。
凝着婉转眼眸中陡然蓄起的水光时,沈聿白的心微微紧了几分,紧接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她在紧张自己。
他薄唇扬起,“不是多大的伤口,只是小伤而已。”
秦桢不信。
醒来之后,第一次不信他说的话。
满手的黏腻和适才老翁老妪焦急的叹息声,都在无声地告诉她,沈聿白身上的伤不轻,而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选择了瞒着自己。
秦桢摸索着垂下手,牵住他的手,一手往前摸索另一手牵着他往回走。
沈聿白的心绪在她牵住自己的那一瞬飞扬到了山脉顶端,微怔的神色垂下凝着那道小巧温热的手心,扬起多时的薄唇再次向上弯了弯。
视线抬起看向她狐疑向前摸索却又坚定向前的背影,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心,拉回了主动权牵着她往里走,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道:“对我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伤口,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不要再说话了。”秦桢有些生气。
自己只是失明且不记事了,但不傻,多少能够猜出沈聿白为何受伤。
秦桢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除了额头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之外,身上并无别的伤处,而这道伤口能够致使自己看不见又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足以见得当时有多么的危险,沈聿白身上的伤,必然和这场意外相关,身上的伤口也不似他所言那般只是小小的伤口。
她能够猜出,或许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受伤。
想到这儿,秦桢更加地生气了,气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事物,由着身受重伤的他胡来。
“是轻伤而已,没有在诓骗你。”
目光始终注视着她的沈聿白掠见澄亮眼眸中的懊恼,心疼之余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欣喜,有那么一瞬间,他迫切的希望这一刻时辰流逝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若是能够停留在这一瞬,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我任大理寺少卿时,受过的伤不比现在轻……”
“你只是之前受过比这个还要严重的伤,不代表你现在的伤不严重。”秦桢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地和他认真且严肃地说着,“我只是看不见你的伤口而已。”
闻言,沈聿白无意识地收紧握着她的手,沉默几息,如实道:“是有两道伤口,是有一点严重,不过有一点没有诓骗你,休息段时间就行了。”
“那你休息。”秦桢毫不犹豫地说。
沈聿白凝着她的眼眸须臾,失笑。
他颔首‘嗯’了声,牵着她往床榻的方向走去,安置她坐好时半蹲下身替她退去鞋履,半蹲着掀起眼眸与她对视着,明知她此时看不见,可他还是定定地凝着她的眼眸,道:“你额头的伤也要多多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下山寻大夫,让大夫……”
“沈聿白,你话好多。”秦桢禁不住说道。
说完后她愣了下,只觉得‘沈聿白’三个字要比‘表哥’来得顺口,就好似这么些年都是这么喊他的。
略带娇嗔的语气也让沈聿白怔忪在原地,他仰头凝视着她的神色,目光被她微微弯起的眉梢所吸引,眼眸中的笑意愈发的灿烂。
起身坐到她的身旁,他拍了拍床榻里边的位置,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敛去她沾在额间的碎发,试探性询问:“陪我休息一会儿?”
秦桢抿抿唇,‘嗯’了声。
她往里躺下微阖眼眸,耳畔回响着窸窸窣窣上榻的声响,感受到身侧躺下的身影,心如擂鼓。
下一瞬,衾被掠到她的肩颈处,温和的嗓音随之响起。
沈聿白道:“中秋才过去不久,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赏月。”
闻言,秦桢心弦微动,就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拂过心中的琴弦,谱写弹奏着最为温柔的曲子,让她刹那间忘记了自己失明的事情,忍不住去期待晚间的月儿。
或许是本就没有休息好,躺下不过半刻钟,她的思绪就迷糊了起来。
彻底睡过去时,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道手覆上额间,替她一点一点地捋着覆在脸庞上的碎发,指尖温柔地勾到她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