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筠元转头入了殿内,陈意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便将手中书搁下,“正念着要唤你过来呢。”
赵筠元走上前一边替他点了书案边的纱灯,一边道:“我方才同那些门口的守卫打听了些消息,他们说贺宛为了选秀的事,正跟陈俞闹脾气,选秀的事便也一再耽搁。”
“那些朝臣们本就对贺宛这个皇后意见颇多,如今这一闹,大约更是要让他们不满。”
陈意点头,又听赵筠元接着道:“或许,我们应当在此时推波助澜一番,这陈俞若说有什么弱点,那这个弱点定然便是贺宛,从前那些朝臣那样劝着,让他不要废后另立,可他为了那贺宛,便是生生逼着赵皇后让位,也要给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可见他为了贺宛,当真是愿意与所有人为敌的。”
说到这,赵筠元的神色倒还平静,只是发觉陈意看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便停下分析,奇怪道:“怎么了,殿下,我是有哪里说错了吗?”
陈意顿了片刻,到底还是移开了目光,“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心疼罢了。”
“心疼?”赵筠元愣住,“心疼谁?”
第五十六章
“心疼……”陈意唇边笑意有些苦涩, “大约是心疼那位赵皇后吧,心疼她为一个这样的人受了那么多苦,到头来, 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赵筠元身子一僵, 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见陈意又抬眼看向她,目光温柔而笃定, “青竹, 你说,若是那赵皇后有了从头再来的机会, 她一定不会再那样坚定的选择陈俞了,对吧?”
“她……”赵筠元对上陈意的目光,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点头道:“不会的, 她又不是傻子, 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回?”
陈意似乎得到了极为满意的答复, 轻笑道:“是啊, 她向来很是聪明。”
这般的夸赞, 赵筠元从前听了不知有多少, 可这会儿她却还是分明感觉到脸颊传来的烫意。
陈意只问她赵皇后是否会重蹈覆辙, 可赵筠元却感觉, 他那话好似是在问她, 赵皇后会选陈俞, 还是他?
赵筠元暗自深吸了口气,在心里边跟自己强调了几遍, 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他们口中的赵皇后了, 即便这陈意对她当真有什么旖旎心思,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的她只是祝小满, 是阮青竹,她只想尽快将任务完成回到现实世界。
如此一想,她心绪果然已经平静下来,又转移话题道:“殿下方才似乎说是有事唤我进来?”
陈意颔首道:“你前几日让我寻的人,已经寻着了。”
赵筠元惊喜道:“是辛月?”
陈意道:“是,可要去见她?”
赵筠元毫不犹豫应下,“贺宛的事,她应当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只是……”
她下意识的看向殿门方向,那些的守卫依旧守在那处,“我们当如何出去啊?”
依着这几日她对陈意的了解,倒也清楚了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只是如今青天白日的,想明晃晃从那些守卫眼前过去,却不容易。
“不用出去。”陈意起身走到书案边的一幅山水画旁,伸手碰了一下那幅画中所题的那句“落叶摇情满江树”中的“满”字,画作的后边的墙面竟是直直分开,留出一个足以容纳一人大小的口子。
赵筠元从前只在一些小说中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时倒觉得寻常,只是如今亲眼见着一片石墙以这样一种方式巧妙地分开,却还是有些震撼。
她左右瞧了一番,越发觉得陈意这个任务对象简直完美。
若是要攻略他或许不容易,可若是只是要让他坐上高位,那简直再简单不过。
无条件的相信她,愿意依着她的意思来办事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并非是寻常人物。
以他的本事,赵筠元想着,只要他起了这种念头,便是没有自己的帮衬,他也迟早能坐上那个位置。
难怪陈俞会如此忌讳他。
赵筠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上陈意的步子从那口子里钻了进去。
进到里边,一下子便宽敞起来,有些昏暗的烛火中,赵筠元一下子便瞧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辛月,辛月也看见了赵筠元,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嘴也被破布死死堵着,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
赵筠元转头看了陈意一眼,见陈意点头方才走上前将她口中的破布拿下,“你是北岐人,名唤辛月,对吧?”
“辛月……”听到这个名字,辛月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又仿佛是高兴,又仿佛是难过,片刻后,她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许久未有人这样唤过我了,在陈国,她们都只唤我敏娘。”
赵筠元皱眉问道:“她们,她们是谁?”
辛月神色悲凉,“她们便是花楼里面的人,你不知道吗,我如今是花楼里的人。”
赵筠元愣住,正欲开口再问,就听辛月接着道:“你们将我带来这儿,为的是文柔帝姬的事吧,她的事,我全都可以告诉你们。”
“文柔帝姬不是你的主子吗?”陈意问道:“你们北岐人不是最为崇尚忠勇,怎得一开口便要将自个主子的事尽数供出来?”
陈意这也是问出了赵筠元心中的问题。
辛月闻言却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止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直到眼角泛泪才终于停下,她道:“我将她当主子,在她离宫之后,过得最难的那些日子,我也从未有过舍弃她的念头,为了能让她过得好些,我没日没夜的刺绣,换来的银子,我一个铜子也不舍得花,尽数都给了她,可她呢,她将我卖进花楼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会遭遇什么?”
赵筠元一惊,“她将你卖进了花楼?”
辛月抹去眼角的泪水,讽刺笑道:“我何必骗你们?”
“不过也是我没有蠢,竟是不曾想到她连她的亲生哥哥都下得去手,更遑论我这个婢子了。”
“亲生哥哥?”赵筠元心中百味交杂,“你说的不会是那贺澜吧,可是……”
赵筠元想起陈意还在,便换了说法,“可是我听说,这文柔帝姬不是向来最在意她那个哥哥贺澜的吗?”
从前在北岐时,赵筠元记得,贺宛最为在意的便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兄长,在她口中,贺澜是北岐最厉害的将军,也是她最在意的兄长,更是最为疼爱她的人。
所以赵筠元怎得也不会想到贺澜最后,却是死在了贺宛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