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行芸欲哭无泪,只好呻吟哀求,直到又打进一针镇静剂,药力发作后才平复,最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为什么总是做这个梦啊?”
蔡行芸问自己,就是这个梦不断地在纠缠自己,她看不清梦中人的模样,但那份恐惧,即便此刻还是如此真实 !
蔡行芸心里清楚,只有摆脱这个梦,自己才有机会好好活下去。可那个梦呢?
关于薛婷婷的。
因为一直争强好胜,两人水火不容,自己恨透了薛婷婷,时刻想报复她。
后来在学校里听说了薛鹤鸣的博士上吊自杀闹得满城风雨,就有意接触纪焕然,故意挑拨他对导师的仇恨。薛婷婷那天到图书馆,也是自己跑去宿舍告诉纪焕然的,然后——
蔡行芸笑了起来,报应啊,蔡行芸,你有今天,是报应!
蔡行芸从枕头底下抽出素描本,想再看看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可是,翻遍整个本子,里面却空无一线。
就在闲凝轩景色最美的房间,吴文熊看到亦如进来。
亦如没精打采地披了一件紫色外套,长发披散,嘴唇乌黑,空洞的双眼,脚不沾地地飘进来。
吴文熊恍惚间竟又看到那个瘦弱的女孩儿,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被王荣生夹在腋下,正走进宾馆的房间,这件紫色外套是她最后穿的一件衣服。
女孩儿几乎神志不清,嘴里却还苦苦哀求:求求你,放开我…… “你是故意穿这件衣服吧?”
“对!还差这个粉色的蝴蝶结。”说完,亦如拿出蝴蝶结,别在自己杂乱的头发上,“这就齐了,曾经你最喜欢的!”
“我才知道你恨我到了这种地步……”吴文熊倍感艰难地蹦出这几个字。
“奇耻大辱,永世难忘!”
话不投机后漫长的沉默中,两人都望向窗外跳跃的小雀。几案上一壶水,正等待着被拿来泡茶,含蓄地吐着泡。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要了我的命?我死了就一了百了。”
“这样太便宜你了!”
沈亦如望着吴文熊油乎乎的大脸,又涌上熟悉的厌恶。
这种挥之不去的厌恶曾经日里夜里没完没了地折磨她,往死里折磨,折磨到地狱边缘,以至于无数次在吴文熊如雷的鼾声里,熊掌一样紧紧的桎梏下,亦如偷偷摸出枕头下藏着的针,一下一下地刺向自己的大腿……
如果不是用肉体这样的痛来替代内心那样的痛,自己又如何能继续下去?
而所有的这一切,不就只为有朝一日能与秦楠再见一面吗?
“你约我来干嘛?”亦如问,已经起身想走。
“还是坐下吧,我讲一件事给你听……”吴文熊指指椅子。
那是禁锢女孩儿的第二个月,趁艳阳高照,饭店老板吴文熊一个人开着小货车去汀澜山附近采购山货。
等买齐了食材开车回城,小货车正行在山间,雨“哗啦”就下了起来。
开始还依稀见路,十几分钟后雨刮器就算拨到最大也看不清前方一米远。这种反常的天气在海滨并不奇怪,一场大雨一场晴,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须臾间就变成了冒烟雨,这么大的雨开车太危险了,吴文熊只好靠边停下,打开双闪。百无聊赖之际打开收音机,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呆坐了好半天,本以为雨下一会儿就停了,谁知这场豪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已经快黑了。
“一辆经过的车也没有,真邪门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待在山里太危险了,车上的货物价值不菲, 遇到抢劫的就坏了,想到这里吴文熊有点害怕。回望堆满山货的货车后座,忽然看到窗外影子一闪,吴文熊只觉头皮发麻。
“不是抢劫的吧?!”
顺着影子的方向瞟过去,吴文熊只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车子此刻正停在一处墓碑前面!雨虽然大,却清晰看到青黑色的墓碑上亡者的照片正紧盯着自己。
不看不要紧,对视瞬间,吴文熊的心跳停止了! 那亡者,正是被自己囚禁在阁楼的女孩儿!
那眼神如此熟悉如此犀利,吴文熊甚至能感觉出这个怀着深深仇恨的亡灵,带着不能名状的恐怖即将一跃而出,扑向自己!
吴文熊想把眼神挪开,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
连吐沫都咽不下去了,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吴文熊不得不用一只手握住另外一只手,费了好大劲才把车子点燃,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上下牙齿不停地打着冷战,车子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不记得怎么离开这段山路,已经汗流浃背浑身筛糠。车子胡乱地在雨里冲着,轮子打滑了几次,差点跌下山路。吴文熊在心里祈求着鬼魂千万不要跟上自己,祈求着雨快快停下,祈求着天慢一点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车子转过山腰,雨竟然戛然而止,橙色的夕阳忽然就刺进眼睛。更奇怪的事情是路上根本没有水,抬头看天还是蔚蓝明亮的。吴文熊赶快踩住刹车,回身看来的路竟也是干的,两旁是草长虫鸣的山野。
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惊魂未定正纳闷之际,忽然听到钟鼓阵阵齐鸣,车子正停在汀澜山云顶禅寺前,一位 60 多岁的和尚端坐门口。
吴文熊下了车,腿早就软了,小腿肚还在不停地抽着。
“你终于来了。”和尚睁开了眼睛。
“你在等我?”吴文熊毛孔竖立。
和尚叹口气,刚才的事情你清楚吧?施主算是有缘人,可惜误入歧途。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不知你可受教化?
吴文熊早就吓傻了,扑通跪下了,他哀求着:“受!受!我什么都受!大师请您明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