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命吗(1 / 2)
锦棠醒来之后, 愣了半天。
饶是余娘子一再解释, 说你家相公只是出门走走, 保证自己两只手绑在身后, 嘴巴缝起来, 不打架, 不吵架, 锦棠还是吓了个半死。
她怕陈淮安上山,不管不顾就要把陈澈给揍上一顿。
直到余娘子说:“他都说了,你要不相信, 就叫我先在这儿替他跪着搓板儿,等他回来,再亲自向你赔罪, 好不好?”
这一句倒是说笑了锦棠, 她道:“罢了,大娘您下去吧, 我自己歇着就好。”
每天不是酒坊就是木塔巷那点小窄院子, 自幼在渭河畔, 天宽地广的地方长大的孩子, 其实很憋闷的, 要不为赚钱,要不为能把锦堂香酒销出去, 锦棠压根不想呆在闷笼子似的京城里。
难得休息一日,这凤凰岭又是个风景极其优美的地方。
上辈子她心心念念, 总想来走一走的, 就因为陈淮安总是忙忙忙,不能成行。
这不,好容易来了,是得好好儿的休息休息。
自后门推开院子而出,就在山脚下,是一条潺潺而流的小溪水,溪边生着芦苇,溪里的鹅卵石都叫溪水给冲刷的圆圆儿的。在河畔,锦棠捡了几枚模样漂亮的鹅卵石,心中一念,要是芷堂和宣堂两个能来,闲时带到这溪畔来,俩个小弟弟必定会很开心的。
转眼离家已三年,俩弟弟如今也有三四岁了。
要是他们也能来京城,要是娘和念堂也能来京城,该有多好。
“小皇子生了病,不思饮食,连着三五日了,急坏了一群老太医们。”有人缓缓说着,从缘石而搭的木质楼梯上拾步而下,走到溪边是才停。
锦棠抬起头来,见是林钦,只得应道:“如此热天,小皇子怕是中暑了。大人该给太医们给些建议,就说虽然孩子的肠胃弱不能吃凉食,但小男孩的体内是有三昧真火的,给他吃点冰凉的,他的胃口就开了。”
林钦顿了片刻,再下一级:“他想吃你作的凉糕,所以不肯吃宫里的东西。罗东家难道不知道?”
如此,就只离着一级木阶了。
而且,林钦说话的声音也颇有些不对。
他再缓缓屈膝,蹲着,与锦棠之前便只隔着一条小溪了。
溪水潺潺,他道:“前儿为何不来?难道罗东家不觉得,小皇子得病,非是因为中了暑,而是因为未见到罗东家,得了相思病?”
这话就有几分轻浮了。
一个孩子,缘何会为了她而得相思病。
锦棠抬头,恰就对上林钦的目光。
他穿着件褚面的圆领纻丝袍子,面庞白净,阳光下可以看得清楚眼角的纹尾。
原本很轻浮的话,叫他说出来,倒是很恳切,恳切到锦棠都不好说自己受到了冒犯。
她从地河里摸出来的小鹅卵石,全都摆在林钦脚边的木梯上。
林钦蹲下,锦棠倒是站起来了。
她将几枚鹅卵石全收了起来,道:“舅舅可要进客栈中去坐坐?”
林钦听她叫了声舅舅,眉头簇了簇,随即道:“不必了。”接着,他又道:“终归是一段缘份,小皇子是真正拿罗东家当成娘亲,罗东家如今冒冒然的就不见他了,怕是不好吧。”
要说跟朱玄林的一段关系,一开始是起自于那孩子无人照顾,而且因为他上辈子变成了个傻子,最后是黄玉洛的儿子做了太子,成为继位之君,她想改变小皇子的成长轨迹,才做的。
但这种交往,一直以来都是瞒着陈淮安的。
上辈子两个丈夫,她已决意不论前途如何,都要跟陈淮安弥补上辈子的伤痕,走完一生,就决计不会再跟林钦有任何牵扯。
而林钦这一年来,虽说与她有过往来,但也一直是君子之风,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她才放心的,借着他与小皇子有了些往来。
但今天不同。
显然,今天他是故意跟到这小径上,与她来个偶遇的。
想到这里,本欲拨腿就走的,锦棠又停下来,折身回来对林钦说道:“舅舅,您信命吗?”
林钦要不信是命运的钦点,叫他半生蹉跎,兜兜转转一直无法成亲,也就不会遇到罗锦棠了。
他站了起来,手扶着腰带,午后的风凉凉,拂过他紧窄的腰际,吹着身后的芦苇,他道:“我信。”
听语气,显然因为她唤他作舅舅,他心中十分的不满,但总还是强抑着那股不满和不适。
锦棠于是柔声说道:“我和淮安,恰就是命运撮合的夫妻,打不离,吵不散。至于小皇子,他的命运也是天定的,我想,宫中那么多人,皇上有十二位妃子,个个儿疼他,我所作的,于他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益处。
所以,舅舅,往后我怕是不会再去见小皇子了,烦请您转告一声。”
林钦愣在石梯上,半晌,忽而道:“罗小东家,本使信命,但也信一点,小皇子的性命和安全,一直由你主宰。
咱们且不论此事了。过两天,吴七会给你送一只冰鉴过去,那是给小皇子装食物的,如今天热,记得好好保存。”
锦棠道:“舅舅,您这话,我怎么听着话里有话似的?”
林钦忽而拾级,快步走了下来,走到锦棠对面时粗喘了几息,哑声道:“本使与陆家毫无关系,便姓氏也不同,本使姓上官,就是你于梦里唤过的那个上官。
罗锦棠,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记得一点,小皇子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
他依旧在笑,尾纹淡淡,清瘦而又俊俦,但这番话说的格外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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